世界经济遭遇逆全球化“寒风”

本报记者刘燕春子

对于全球经济而言，2008年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相比于此前全球经济的快速增长，2008年后，全球主要经济体都面临着如何推动经济复苏和发展的挑战。然而，全球主要经济体在金融危机后的努力并未取得显著成效，即便经过了2018年短暂的整体复苏，全球经济依然无法完全恢复元气并获得实质性的提升，仍处于艰难的复苏进程之中。

2019年，全球经济增速放缓与贸易保护主义的相互影响，导致出现负面循环。更重要的是，逆全球化的力量一直存在，全球经济的放缓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逆全球化的势头。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以及民粹主义盛行，在2019年体现得更加明显，并且已经损害了多年努力才建立的多边全球贸易投资自由化体系。

展望未来，全球经济与贸易或将在明年继续艰难前行。若以贸易保护主义为代表的逆全球化浪潮无法平息，全球经济将继续承受下行压力。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政治经济学研究室主任徐秀军认为，当前提高经济全球化的包容性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为迫切，也更为重要。

全球经济增速放缓

逆全球化势头凸显

事实上，当前逆全球化潮流已经成为全球系统性风险。在全球经济增长乏力的背景下，逆全球化的势头在今年变得更加显著，在政治和经济层面都有所体现，并最终在经济层面集中爆发。有观点认为，全球经济增长乏力的症结在于技术进步缓慢而导致的全要素生产率的下降。

丝绸之路和地理大发现，成为了国际贸易联通和经济全球化的开端，第一次工业革命推动了全球供应链的产生和发展。而在二战之后，全球多边自由贸易发展壮大，互联网的应用更是为全球化，尤其是经济全球化插上了新的“翅膀”。越来越多的经济体参与到经济全球化之中，创造了大量的财富积累。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经济全球化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为全球经济提供了新的强劲增长动力，推动了人员、商品、服务以及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流动；然而，另一方面，经济发展的“蛋糕”并不容易做大，尤其是在当下全球经济增速放缓、贫富差距扩大的情况下，如何分配更是一个难题。

西财全球金融战略实验室主任、首席研究员方明在接受《金融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从历史角度看，早期被殖民国家是强烈反对以殖民统治为前提的全球化的，但随着国际规则的逐渐成熟，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到全球化的大潮中，进一步推动了全球化的发展。但在这个进程中，受到自由贸易和投资自由化影响，尤其是采取华盛顿共识而遭受损失的国家，以及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存在着反对全球化的潮流，或者是对全球化进行声讨。

“而最近出现的逆全球化具有与原来逆全球化完全不同的特点，即原来积极推动全球化的发达国家出现了逆全球化的潮流，以美国为首，同时在欧盟内部出现了脱离欧盟的英国，强调脱离欧盟和国家民族利益的极右政党影响力快速上升。”方明表示。

总体而言，今年全球经济呈现出“低通胀、低增长”的状态，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对全球今明两年的经济前景预期均不甚乐观。全球经济增长动能不足，贸易紧张局势加剧。以美国以及欧元区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出现了经济同步放缓的势头，美国制造业在贸易保护主义的冲击下受挫，欧元区经济仍较为疲软。新兴市场经济体则呈现相对分化的表现。而从全球贸易的角度看，贸易的萎缩或将进一步打击企业的信心，影响企业投资，从而令全球经济放缓的局面进一步加剧。

贸易保护主义抬头

自由贸易体制遭重创

更重要的是，当前全球贸易遭遇的挑战，恰恰是经济全球化遭遇“逆风”的写照。全球多边主义以及自由贸易在今年遭受了强烈的冲击。美国特朗普政府高举贸易保护主义“大旗”，挑起了与中国、欧盟以及日本等主要贸易伙伴之间的贸易争端和摩擦，令市场信心陷入低谷。美国与中国之间的贸易谈判成为主导今年市场情绪和主要资产表现的关键因素，谈判的进程以及结果将对明年全球贸易以至于全球经济的表现产生重要影响。

此外，美国与日本之间在今年已经就贸易问题签署了“有限贸易协定”，日本方面称，已经获得了特朗普政府不对来自日本的汽车加征高额关税的承诺。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市场的紧张以及担忧情绪。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贸易紧张局势的短暂缓解并不一定意味着美国推行的贸易保护主义将被完全“熄灭”，因空客补贴案以及法国征收数字服务税的问题，美国与欧盟之间的贸易紧张局势存在进一步升级的可能，全球贸易壁垒也可能不断增高。

世界贸易组织（WTO）的数据显示，二十国集团（G20）经济体在今年5月中旬至10月中旬期间新设了28项贸易壁垒，涉及的贸易总额估计为4604亿美元，主要的手段是通过提高关税和进口禁令。WTO总干事阿泽维多（RobertAzevedo）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历史最高水平的贸易限制措施正在对全球经济增长、创造就业和购买力产生显著影响。

除具体的贸易摩擦和贸易限制措施外，以WTO为代表的全球多边贸易体制和秩序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其影响力也逐渐减弱。事实上，特朗普政府上台后便表现出了对WTO的“厌恶”。与此同时，美国方面也在极力干扰WTO多边解决机制的正常运转，令该机制面临瘫痪的风险。自2016年5月至今，美国持续反对启动上诉机构成员选任程序。到今年12月10日，WTO上诉机构将只剩一名法官，上诉机构将在12月10日之后陷入瘫痪。

由此可见，美国特朗普政府成为今年全球贸易保护主义“逆风”的中心所在。自特朗普政府宣布退出《跨太平洋(601099,股吧)伙伴关系协定》（TPP），其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之风已愈演愈烈。而在全球经济放缓的背景下，贸易保护主义带来的政策风险和不确定性不但令全球自由贸易制度和规则遭遇挑战，同时也令经济全球化处于停滞的风险之中。

民粹主义汹涌而至

经济全球化长期风险累积

值得注意的是，除贸易保护主义外，近几年来，民粹主义的再度盛行将进一步动摇经济全球化的根基。所谓民粹主义集中体现在“本国优先”的政治诉求。

事实上，在全球化中最典型同时也是最成功的案例——欧洲一体化，也成为了当前民粹主义的集中地。曾为法国总统候选人之一的勒庞主张退出欧盟，勒庞的民调支持率高涨，一度令欧盟“胆战心惊”，欧盟内部的矛盾以及利益诉求的差别变得更加明显。英国脱欧进程混乱不堪，同时也为其他欧盟成员国树立了一个不好的榜样。另外，据法新社报道，在法国“黄背心”运动爆发一周年之际，法国巴黎市中心再次爆发了严重冲突。根据法国内政部统计，全国共有2.8万人参加示 威，其中巴黎就有4700人。

尽管在今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欧盟主流党派有惊无险地守住了阵地，但各种反建制以及民粹主义党派近年来的异军突起也是不可忽略的事实。根据中国银行研究院的研究，德国极右翼党派选择党（AfD）发展成为联邦议院第三大党；法国国民 阵线拥有相当牢固的选民基础，成为国内第三大政党；而在意大利，两大反建制政党北方联盟和五星运动党也于2018年组成联合政府，欧洲议会中的反欧疑欧势力也在近十年中显著增长。

与此同时，英国脱欧也是欧洲一体化倒退以及全球化遇阻的一个关键事件。英国从公投选择离开欧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3年多的时间，但英国与欧盟之间错综复杂的经贸关系仍难以彻底解决。英国的离开无疑是对欧盟的挫败。一旦欧盟“分 裂”，将损害欧元，引发欧元区的经济混乱，进而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在欧盟内部民粹主义与疑欧情绪的累积中，欧洲经济将继续负重前行。中国银行研究院认为，未来，欧洲将在自由开放的内部市场与提升保障区域竞争力之间寻求平衡，在欧盟维度上强化保护主义，力促欧洲再次强大。

综上所述，当前经济全球化正在遭遇一股强劲的“逆风”，逆全球化浪潮正在冲击着全球自由贸易以及基于规则的多边经济秩序。然而，逆全球化势力并不能被彻底消除。在全球经济增速放缓、财富过于集中以及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的情况下，逆全球化“寒风”将变得更加凛冽。因此，在做大经济全球化“蛋糕”的同时，如何解决当前激化的矛盾，成为当前全球经济发展的重大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