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副研究员 孙晓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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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美欧等西方国家不负责任的货币政策严重损害了发展中国家利益，滥用对外金融制裁引发了很多国家的警惕和担忧，改革国际货币体系呼声高涨，“去美元化”成为广大发展中国家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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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美元化需要货币化黄金

　　经济全球化需要国际通用货币的配合。从历史来看，19世纪，工业革命推动下国际贸易大发展，黄金成为国际货币体系的核心；二战后，经济全球化突飞猛进，美元替代黄金成为新的核心货币。如今，发展中国家致力于减少国际贸易中的美元依赖，但不论是本币结算还是易货贸易，都需要一种新的可以被各国广泛接受的通用货币。究其原因，从量的方面来看，任何两个国家之间都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程度的国际收支失衡，本币结算或易货贸易之后剩余的国际收支失衡需要通用货币来弥补。从价的方面来看，国际流通有限的货币之间很难形成稳定汇率，需要通用货币充当估值参照货币，其他货币分别与估值参照货币形成汇率，再进一步确定其他货币之间的交叉汇率。

　　新的通用货币可以不像美元那样作为国际货币体系的核心，但至少要发挥上述弥补国际收支失衡和估值参照两个功能。美元在过去70年里成功维护了自身核心地位，无论欧元、日元、英镑都没能挑战美元地位，包括人民币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货币未来一段时间内也很难撼动美元地位。更进一步，国际社会既然已经不信任美元，也很难再信任其他主权货币。超主权货币是另一个选项，但国际协调难度很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1969年创设了特别提款权（SDR），但此后50多年IMF改革几乎停滞，SDR始终无法有效发挥作用。其他共同货币方案也时常被提出，2023年8月金砖峰会期间就有成员国提出金砖货币方案，但还没有得到广泛认同。同时需要认识到，对于广大发展中国家，“去美元化”是去风险化，并不是与美国脱钩对抗，从这个角度看，共同货币方案过于激进。

　　主权货币和超主权货币之外，还有实物货币这一选项。综合历史与现实，黄金是实物货币的不二之选。黄金曾经长期在全球范围内行使货币职能，直到今天仍具有广泛认可度，具有作为通用货币的基础，可以避免主权货币的信任问题和超主权货币的国际协调问题。黄金成为通用货币的关键，是让目前商品属性突出的黄金重新获取更多货币属性，顺利融入现代国际结算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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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具有重新货币化的基础

　　1976年建立的牙买加体系，黄金与美元脱钩，各国汇率自由浮动，此后，黄金逐渐被抛入大宗商品范畴，货币职能逐渐弱化，商品属性越来越突出。但即便如此，黄金的货币属性和政治属性也从未远离。

　　首先，黄金仍然是广为接受的国际支付手段。国际标准化组织ISO 4217《表示货币的代码（Codes for the Representation of Currencies）》专门为黄金设定了货币代码，即“XAU”和“959”，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和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等都支持以黄金为币种进行结算。黄金作为国际结算货币在技术上不存在障碍。

　　其次，黄金在各国外汇储备中牢牢占据一席之地。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2022年末，全球官方黄金储备3.27万吨，按照1823.38美元/盎司的时价计算，约合1.91万亿美元，占全球官方储备资产的12.9%，其中金砖5国官方黄金储备5386吨，占全球官方黄金储备的16.5%，占5国官方储备资产的6.5%。全球很多国家都具有支持商业银行开展黄金货币化的实力，也具有开展黄金国际合作的基础。

　　再其次，银行是黄金业务的重要参与者。银行是现代金融体系的基础，是国际结算体系的依托，银行的广泛参与是黄金货币化的前提。虽然黄金被踢出国际货币体系已有50余年，但银行的黄金业务仍然保留下来。首先，银行是黄金市场的重要参与者，伦敦金银市场协会15家黄金定价成员中有9家银行，上海黄金交易所18家黄金定价相关成员中有13家银行。此外，银行还广泛开展同业及面向企业和个人的黄金业务，包括同业黄金拆借、黄金租赁、黄金积存、实物金销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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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货币化的几个关键

　　国际货币体系已经很难倒回金本位时代，当前的黄金货币化，其目的是让黄金成为本币结算的补充，“本币+黄金”结算模式所需的货币化黄金的规模并非很大。当前，广大发展中国家已经形成去美元化共识，黄金价格持续保持高位，这都为货币化黄金创造了条件。我国是全球最大黄金生产国和消费国，黄金市场国际影响力稳步提升，目前我国有能力以我为主，主要通过市场化方式，创设黄金货币化所需的金融产品，支持货币化黄金深度融入现代银行体系，扩大货币化黄金的规模，提供黄金国际结算基础设施，将黄金打造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愿意接受的通用货币。具体来看，关键是做到以下几点。

　　一是发展黄金债券市场。美国国债市场是美元地位的重要支撑，为其他国家提供了安全生息资产，提升了美元国际接受度。持有实物黄金无法得到利息，还需要付出一定的存储成本，降低了黄金作为一种资产的吸引力，使得黄金更多以现货和期货等方式进行交易，代表着黄金的商品属性。为使黄金的商品属性过渡到货币属性，必须创造黄金生息资产，以黄金计价、黄金购买、黄金计息、黄金兑付的债券是最直接的选择。

　　二是发行黄金计价央行票据。从美元的经验可以看到，只有规模足够大、信用足够高的黄金债券品种才能吸引其他国家官方投资者。因此，建议我国发行具有国家信用的央行黄金票据，为我国的贸易顺差国提供人民币回流新渠道，为我国的贸易逆差国提供外汇储备投资新领域，促进本币结算的发展。

　　三是央行向商业银行拆借黄金。允许商业银行在中国人民银行开立黄金准备金账户并以黄金计息，商业银行可以向该账户存取实物黄金。中国人民银行利用黄金储备创设新的货币政策工具，向商业银行黄金准备金账户拆借黄金，为银行间黄金市场提供流动性。商业银行以黄金为货币对企业开展贸易融资时，可以将银行同业黄金拆借利率作为基准利率。

　　四是打造黄金国际清算中心。国际结算货币要有高效的清算系统作支撑，例如全球美元清算大多集中在纽约清算所银行同业支付系统（CHIPS），并与美联储美元大额支付系统Fedwire相连接；全球人民币清算大多集中在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并与中国人民银行大额支付系统相连接。建议在我国现有人民币跨境清算模式的基础上，拓展黄金国际清算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