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镍矿生产工艺的突破和中国产业投资的加持，使印度尼西亚镍产量激增。根据Benchmark Mineral Intelligence的数据，2023年印度尼西亚占全球镍产量的49%，而仅仅八年前这一比例还不到5%。产能激增带来2023全年国际镍价腰斩，源源不断的廉价红土镍供应导致澳大利亚硫化镍产业深陷困境。澳大利亚政府首席经济学家办公室预测，澳大利亚的镍出口将从2023财年的161000吨下降到2026财年的62000吨。

　　西澳大利亚镍产业辉煌历史陷入暗淡

　　1966年，在西澳大利亚金矿区首次发现硫化镍矿藏，西方矿业公司(WMC)为开发镍矿建设了坎巴尔达镇。十年后Kambalda选矿厂、Kalgoorlie冶炼厂和Kwinana炼油厂建成运营。2006年必和必拓以73亿美元收购WMC，2007年镍价飙升至50，000美元/吨，公司获利丰厚其盈利甚至超过其世界级的铁矿石部门。

　　澳大利亚以占全球18.31%的资源储量，成为国际硫化镍主产区。全球金融危机逆转了镍业的命运，2014年必和必拓将镍业务作为非核心业务出售。尽管嘉能可对此感兴趣，但超10亿澳元的关闭负债和大量资本支出使交易告吹。尽管是非核心业务，但西部镍业公司出人意料地被排除在2015年必和必拓South32的分拆之外。直到2017年，必和必拓仍热衷于出售该部门，并计划于2019年关闭。

　　电气化的兴起点燃了西部镍业的希望，2020年9月必和必拓曾雄心勃勃地宣布，将在珀斯以南的工业区Kwinana建设一座产能达10万吨的硫酸镍精炼厂。这是澳大利亚首座也是唯一的此类工厂，2021年末工厂为特斯拉生产了第一批晶体。自2020财年以来必和必拓已向西部镍业投资约30亿美元，尽管投资巨大但在此期间的现金流一直为负。今年2月必和必拓计入了镍业务35亿美元的非现金减值支出，预计将在截至今年6月30日的12个月内报告基本EBITDA亏损约3亿美元，公司将在8月份的全年业绩中记录3亿美元的额外减值。

　　供给过剩使西澳镍产业陷入大面积休克

　　近两年镍价格暴跌和市场供应过剩，对澳大利亚镍矿商的重创已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ASX200生产商IGO在2022年年中以11亿澳元(7.44亿美元)收购的镍矿Western Areas，仅18个月后项目就被迫暂停并导致400个工作岗位流失。福雷斯特私人公司Wyloo资源公司2023年7月以7.6亿澳元收购镍生产商Mincor Resources的Kambalda硫化镍矿，仅7个月后就宣布暂停运营，同时Wyloo公司发言人证实与政府间组织对一家硫酸镍厂的联合可行性研究已经暂停。2024年4月，加拿大第一量子宣布将对其西澳大利亚Ravensthorpe镍矿进行运营维护。在所有者全景资源公司和马利资源公司分别倒闭后，西澳大利亚的萨凡纳矿和塔斯马尼亚的埃夫伯里矿也被暂停开采。

　　面对惨淡现实，必和必拓澳大利亚总裁Geraldine Slattery也不得不承认，"在如此重大且持续亏损的情况下继续运营是不可行的。"必和必拓日前宣布将从10月开始，暂停包括Kwinana镍精炼厂、Kalgoorlie镍冶炼厂、Mt Keith和Leinster矿以及West Musgrave开发区生产，依赖第三方矿石的坎巴尔达选矿厂今年早些时候已暂停生产。紧随其后，澳电池金属生产商IGO Ltd .7月15日宣布将在2024财年对其镍勘探资产计入非现金减值支出，预计将录得2.75亿澳元(合1.859亿美元)至2.95亿澳元的减值支出，使其过去两年的镍减值高达近15亿澳元。澳大利亚只剩下三个镍矿在运营，IGO的Nova镍-铜-钴矿和Forrestania镍矿以及嘉能可的Murrin Murrin镍矿，而Forrestania和Nova也将在未来两年内关闭。

　　西澳大利亚镍产业停顿带来连锁反应

　　西澳大利亚镍产业停顿，将直接导致人口迁移以及由此引发的政治问题。西澳大利亚城镇多依赖矿业项目而生存，停产决定无疑是毁灭性的，对居民和企业的生计产生了重大影响，这将对整个镍矿产生深远的影响。西澳大利亚州州长罗杰 库克高度关注事态的演进，敦促必和必拓考虑一下西澳大利亚政府和社区的支持，称其决定令人失望并承诺支持受影响的工人。联邦资源部长马德琳 金批评必和必拓没有对老化的设施进行更多投资，同时承认镍市场状况超出了必和必拓的控制范围。必和必拓已经建立了一个2000万澳元的社区基金，尽管许多人估计这还不够。积极的消息是年产20万盎司的Bellevue金矿最近已经开业，Liontown Resources价值10亿美元的Kathleen Valley锂矿将在几周内开始生产。

　　西部镍业也是硫酸的供应商，硫酸是冶炼厂的副产品。中国以外全球最大的稀土生产商Lynas与必和必拓公司签订了到2027年年中的硫酸供应合同。Lynas表示，必和必拓已经确认了向该公司供应进口酸的承诺。硫酸镍工厂的停产，还将影响包括特斯拉、松下和丰田在内的电池客户。IGO是必和必拓仅存的第三方矿石供应商，但关闭不会产生实质性影响。矿业服务公司GR Engineering Services表示，West Musgrave的暂停将对其2025财年的收入产生高达8000万澳元的影响，而当地航空公司Alliance Aviation Services报告称，在未来两个财年每年将产生300万至500万澳元的EBITDA影响，该公司每周运营24趟往返西部镍业工厂的航班。

　　澳大利亚镍产业需要拿什么来拯救

　　Fastmarkets认为，目前国际镍市场供大于求的比例高达8%，预计镍市场将保持过剩到本世纪后期。严峻镍市场形势令必和必拓进退两难，西部镍业停产尽管可以缩小镍过剩，但也巩固了印度尼西亚红土镍的主导地位。必和必拓预计至少在未来三年内市场将保持过剩，但对三年后的改善充满信心。停产决定与经营业务的成本关系不大，而与市场前景关系更大。问题核心是即使满负荷运转，镍也只占必和必拓业务很小一部分，而公司当前战略重点是将铜资源量提升50%。必和必拓去年以96亿澳元收购OZ Minerals旗下西马斯格雷夫镍铜矿项目目前还只是部分建成，有近60年历史的选矿厂、冶炼厂和精炼厂都需要投资。特别是Kalgoorlie冶炼厂需要重大升级，费用可能超过5亿澳元。重启将不得不与其他大型项目争夺资金，包括智利埃斯孔迪达铜矿新选矿厂。

　　澳大利亚是全球第五大镍矿生产国，为保护濒危的镍产业，澳大利亚政府于今年2月宣布将镍列入国家关键矿物清单，期待此举使镍矿企业可以从40亿澳元的关键矿产基金或相关援助计划获取资金。但是面对31个品种的关键矿产清单，这笔资金对于镍矿投资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同时澳政府和生产商正极力推动镍的“绿色溢价”：一方面澳政府与美国、加拿大和欧盟讨论，确保澳大利亚镍开采和生产中适用的高标准在未来国际市场的定价中得到反映；另一方面必和必拓等澳矿商试图对LME施加压力，对澳镍和非澳镍实施价格双轨制。目前来看，上述阻拦索均未能挡住西澳镍产业的快速下坠。解铃仍需解铃仍需系铃人，镍问题的根源在于红土镍矿应用的技术突破与中国在印尼的产能投资扩张。对于澳大利亚来说，可能需要顺应市场变化放下身段，积极吸引中国投资拯救濒危镍产业以待时机。而对于中国来说，此次澳镍危机恰恰是布局全球优质硫化镍资源的绝佳窗口期，实现品种和渠道的多元化分布。

　　作者 | 郑宏军 中国金属矿业经济研究院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