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会否导致 美国经济衰退？

  作者： 高雅

  [ 2020年实际GDP将下降0.4个百分点至1.3%，为大萧条以来最糟糕的表现。 ]

  在美国总统特朗普坚称疫情扩散并非不可避免的一周之后，根据美国疾控中心及各州公共卫生部门数据，美国确诊新冠肺炎的人数已在8日升至445人。

  在新冠病毒暴发以前，最新经济数据表明，美国经济呈上行趋势。美国供应管理协会（ISM）发布的制造业和非制造业指数都好过市场预期，2月的就业报告也显示劳动力市场状况依然坚挺。然而，疫情的升级却明显给市场带来了不确定性。

  受恐慌情绪影响，美股单周跌幅达到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的最大值。虽然美联储紧急降息50个基点安抚市场，但降息却不是万能药。投资者的焦虑并未减轻，十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在6日降至0.66%，是有史以来首次跌破1%。

  道富环球市场全球宏观策略主管迈克尔·迈特凯尔夫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降息对缓解新冠病毒的即时破坏力作用甚微，但至少可以在精神层面提振金融市场，并有助于缓解实体经济、金融市场之间可能出现的恶性循环。

  新冠肺炎疫情的“黑天鹅”，究竟会给美国经济带来怎样的冲击？

  疫情冲击美国供应链

  全球资产管理公司ING国际首席经济学家奈特利（James Knightley）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美国经济在进入2020年时表现出坚实的基础，比如消费者信心接近历史高位，贸易紧张局势缓解导致商业情绪回升，住宅投资也是增长主要动力之一。

  但在制造业方面，牛津经济研究所美国首席经济学家达科（Gregory Daco）称，在疫情发生前，美国制造业就进入了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最严重的下滑时期，近三个季度的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表现是2016年以来最差纪录。此外，美国贸易活动在2020年1月有所冷却，贸易赤字收窄至453亿美元，低于2019年12月数据也低于预期。

  在这样的背景下，经济学家们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蔓延将会对美国的供应链造成冲击，并可能蔓延至需求侧，拖累美国目前的经济形势，让贸易放缓成为未来几个月的趋势。

  政策机构美国进步中心的报告显示，疫情对美国公司的影响将取决于其对供应链管理的严格程度。许多公司从采购新元件到交付成品之间需要的时间间隔非常之短，通常是几周的运转期。因此，这些企业将更加迅速地感受到国外工厂关闭造成的供应影响。

  据美国《哈佛商业评论》报道，即使是经历过2003年SARS疫情、2010年3月冰岛火山爆发和2011年日本地震的影响，许多公司因此增加了库存量，但对于大多数公司而言，根据供应链策略，其拥有的库存也只能匹配两到五周的生产。但如果部件的供应中断时间超出这一范围，则不得不停工。此外，由于海上运输到美国平均需要30天。这意味着，如果中国工厂在1月25日停止生产，那么最后一批货物将在2月的最后一周到达。这表明，美国组装和制造停止生产的情况可能会在3月中旬出现激增。一些制造商已经不得不限制其在中国境外的工厂的生产。

  拿日本疫情对美国的影响来说，日本中间品占美国中间品进口的4.65%。在2011年日本大地震后，美国制造业产出在次月下降了约1%，持续了约7个月时间。

  从行业上来说，美国进步中心指出，这影响的除了汽车业等传统制造业，还有智能手机和计算机等高科技产业。比如，在2月17日，Apple宣布其季度收益将低于先前的预期。该公司提到了两个挑战，即全球iPhone供不应求和中国市场需求大幅下降。

  牛津经济研究所高级经济学家沃森（James Watson）也举例称，1月份美国民用飞机出口下降了40.6%，成为该月出口总额下降0.4%的主要推动力。再加上全球工业因新冠疫情暴发而产生的生产中断，波音公司的麻烦将继续存在。

  美国的经济引擎或受影响

  在进口方面，消费者支出情绪似乎有些冷却。经价格调整后，美国1月进口额下降4.1％，是2016年以来最低值。其中，石油进口缩减7.8％，乘用车进口减少8.1％。

  奈特利认为，需要关注对病毒的担忧是否会改变企业或消费者的行为，比如观察工资性收入的预期。如果会有影响，则对美国经济会产生较大打击，因为消费者支出是其经济引擎，约占增长的三分之二。“这很可能会通过旅游业、酒店住宿、餐饮和娱乐等在疫情中较为脆弱的服务部门体现。” 奈特利称，“这些部分构成了消费者支出的近五分之一，占GDP的10％。如果这些部门面临大幅收缩，那么将难以避免第二季度GDP出现负增长。”

  奈特利表示，在过去18个月中，美国创造的工作岗位中近20％都是在娱乐和住宿部门，对疫情的担忧会影响这一部分就业，零售商和餐馆将不得不提供大量折扣以吸引顾客外出消费。此外，教育和医疗部门贡献的劳动力占比更多，而疫情的恶化会对这两个部门的工作岗位数量产生截然相反的效应。但不管怎样，奈特利认为，如果疾病和工人旷工影响到劳动力供应，未来几个月工资加速增长的预期已经减弱，从而影响消费。

  此外，乔治·梅森大学莫卡特斯中心贸易研究高级研究员麦克丹尼尔（Christine McDaniel）称，疫情还会导致海外游客的减少。而旅游业占该国2018年经济产出的9％左右，约为1.87万亿美元，代表着将近800万个工作岗位和11％的出口。“至少在研发出疫苗之前，人们都不愿意在这种新的恐慌下旅行。” 麦克丹尼尔说，“在旅游业中每直接花销1美元，就会间接导致72美分的产出。”

  达科指出，如果美国关闭学校，严格限制旅行并限制所有不必要的活动，美国经济将陷入衰退，即2020年GDP增长率为零，结束有史以来最长的经济扩张。

  不过，一个积极的方面是，美国1月的服务出口增长是2018年5月以来最强劲的表现，同比增长5.1％，这可能为未来几个月旅游业可能受到的干扰提供缓冲。

  美国经济会因此进入衰退吗？

  迈特凯尔夫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道富的周期性指标KKT指数表明，即使在新冠疫情暴发及其对其他国家产生潜在连锁影响之前，美国经济衰退的可能性就已经提高了。截至2020年1月，该指数表明，美国经济发生衰退的可能性高达70%。

  牛津经济研究所则将经济衰退的几率从25％提高到了35％。该机构首席经济学家斯莱特（Adam Slater）认为，第二季度的世界经济会迅速复苏，但增长的下行风险仍然存在。股价下跌、公司利润微薄和坏账加重等因素可能会导致银行收紧贷款条件，从而加剧经济下滑。

  “从历史上看，自2月中旬股票以两位数暴跌的同时，和美国企业信贷标准也在收紧，两者趋势的一致性仅在经济衰退期间出现过。” 斯莱特说。

  达科称，新冠病毒对经济活动的扰乱可能会持续到第二季度，在供应链中断、贸易紧张局势仍在缓和以及全球经济增长日趋疲软的背景下，2020年将成为经济衰退以来美国贸易表现最糟糕的一年。因此，GDP走势将呈现“U”形而不是“V”形。2020年实际GDP将下降0.4个百分点至1.3%，为大萧条以来最糟糕的表现。

  专家们一致认为，此次美联储降息50个基点对提振总需求的意义不大，但如果情况继续恶化，可以预期美联储进一步大幅放宽货币政策，因为这有助于缓解金融体系压力。不过，与以往不同，通过先发制人的货币或财政宽松政策来防范风险的余地更小了。

  牛津经济研究所美国高级经济学家鲍苏尔（Lydia Boussour）称，预计美联储将在3月和4月再降息25个基点。但是，如果数据表明经济状况恶化速度更快，那么美联储将采取更加激进的政策宽松措施。重要的是，如果美联储官员认为美国经济正走向衰退，他们将把联邦基金利率一路降低至有效下限（ELB）0~0.25％。

  鲍苏尔称，美联储是否和何时降息或采用进一步的货币宽松政策，将取决于新冠疫情的发展，和我们肉眼能感知到的对经济和金融市场的影响。但鉴于新冠肺炎疫情风险的独特性，美联储降息不是万能药。相反，美国政府必须采取协调一致的卫生、货币和财政对策，才能减轻可能会对人类生命和经济活动造成的严重损失。